宋云禾对大夫人实在琢磨不透，她住的地方离张懋修的住处不远，转而去了张懋修处。
宋云禾到时，石川正把账册摆出来。
房中点着炭火，烧得屋子里有些燥热，张懋修身上仍旧盖了厚厚的毯子。
“她既送了，你便收着。”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宋云禾与大夫人毫无瓜葛。
“东西收了我会不踏实。”
“有什么不踏实的。”张懋修摊开账册，道：“是你应得的，我替寨子劳心劳力，又无子嗣，你是陶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这是你应受的。”
张懋修既然这样说，宋云禾也歇了将东西送回去的想法。
桌上摞了厚厚一叠账本，时近年关，要盘点核查的账目很多。
宋云禾之前就和张懋修提过管账的事，加上顾临也答应了，便取了纸笔到一边看。
宋家没有主母，宋云禾的母亲当年生她时难产，早早去了，之后宋陶章没再续弦。
宋府的账目早些年都是宋陶章在管，宋云禾十二岁起便帮着管家，看起账来得心应手。
但账目之巨，随便一本账册进、缴、存、该都是宋府数倍之多，这是宋云禾没想到的。
“世伯。”
张懋修从账册中抬头，“何处看不懂？”
宋云禾摇头，“是关于我爹，宋家的账我管了五年，进出项我最清楚不过，我爹他没有贪贿。”
张懋修放下账册，神色冷肃，“你爹被带走时怎么跟你说的？”
“他让我不要管，切勿插手。”宋云禾迟疑了片刻，“他入狱当日就认罪了，罪名是贪贿，可是宋家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财……”
“云禾。”张懋修打断她，沉声道：“你爹让你不要插手，他选择了认命，连他都没有办法左右的事情，你想凭你自已去改变吗？他好不容易保全你，你想辜负他的努力，将你自已也搭进去吗？”
宋云禾抿紧了唇。
这个问题困扰她数月，她一直记着宋陶章的叮嘱，也知道自已在这件事情上的无能为力，可是在某些时候，仍然会觉得不甘。
“世伯。”宋云禾垂下眼，“我知道了。”
张懋修身体不好，不到天黑，石川便收了他的账册。
时间还早，宋云禾取了两本，准备今夜挑灯看完。
叶满还没走，蹲在树下拿棍子掏蚂蚁窝，听见脚步声，叶满回头。
“你怎么没去玩儿？”宋云禾推开篱笆走进去。
叶满站起来，用脚把泥巴推回去，“我忘了件事。”
说罢掏出一个布包，“给你的。”
宋云禾接过来，袋子有些沉，她进屋放下账册，才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散碎的银子，还有一张折叠好的纸，应该是一张银票。
“是顾临给我的吗？”
叶满点头，“他让我转交给你。”
宋云禾还有银子，是当初卖掉从孟照言那搜刮来的东西所得，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动过，除了那把没必要给的铜板，其余都是顾临在付账。
宋云禾收下，走进房中，看见了仍旧摆在桌上的托盘，她端进卧房，一样样捡出来，放在靠窗的妆奁抽屉中。
放到钱袋时，她不禁一愣。
大夫人的东西，她收得忐忑，但顾临的东西，却收得毫无压力。
习惯这东西太可怕了，等顾临回来，得把银子还回去才行。
……
宋云禾早期都会去张懋修的住处，但张懋修身体不好，午后被石川催着歇息，宋云禾便回了自个儿院子。
刚一进门，便听见叶满在外面喊了一声，“云姐姐，有人找。”
宋云禾走出门，见叶满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山下苏府的管家陈善，后面一个小厮装扮。
“云姑娘。”陈善上前揖了揖，道：“二爷走之前交待，近年关了，将府上的账本呈给您过目。”
说罢从身后小厮手中取过一个匣子递上去。
叶满接过来，捧到宋云禾面前。
昨日宋云禾只与顾临提过给张先生搭手理账册，却没想顾临把苏府的账本也交给了她。
“这是今岁的账目？”宋云禾挑开匣盖。
这一匣账册约莫十来本，以苏府的规模，这些账册不算多。
“没错。”陈善解释道：“苏府宅子抵给了二爷，但田产商铺作坊这些，是早就卖了的，因而只有府上支出的账，云姑娘要是有什么疑问，只管差人来传我。”
宋云禾道：“有劳，我先看看再说。”
陈善不慌不忙，“是，云姑娘要是没别的吩咐，那我就先走了。”
走出小院，陈善回头看了一眼。
“陈管事，万一……”
陈善抬手制止，冷哼道：“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能看得出什么？装装样子罢了。”
苏府那么大个宅子，虽然比不上从前，但依旧有油水可捞。
他就不信了，他在苏府待了半辈子，管账这东西没有三十年也有二十，那丫头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还能看出花儿来？
正思索着，一旁小厮碰了碰陈善的手臂，“陈管事，是叶小姐。”
两人当即停下脚步，这叶小姐不好伺候，每次去山下的宅子，都要闹得人仰马翻，当然是能躲则躲。
陈善下意识想找个地方避避一避，然而念头一转，却是朝着叶宛所在的方向直直迎了上去。
“叶小姐。”
叶宛正和另一人说话，闻声转头看了一眼，诧异道：“是你？”
“嘿嘿。”陈善谄媚道：“正是老朽。”
叶宛捋着鞭子，看得陈善一哆嗦。
“你怎么在这里？”
陈善等的就是这句，为的就是给宋云禾上点眼药。
他忙说：“二爷走之前交待，近年关了，让老奴将府上的账本呈给云姑娘过目。”
叶宛动作蓦地一顿，紧盯着陈善，“你说什么？把账本给她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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