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三月,漠南草原刚刚泛着青黄的草色,辽河的冰凌还未完全消融。
赵家的义军已经被堵前往朝鲜王城南部的阔野之上半月有余。
赵泽的左鬓出现了微微的乱发,眉宇间的烦乱呼之欲出,站在他旁边的探子,故意压低了嗓音。
“将军,女真的两万大军已从侧方追赶而至,朝鲜的三万王军也已在军中大帐十里之外的阔地扎营,前后夹击,只能战,不可退了,一战我七万将士方还有一条活路啊。”
只是纵然是压低了嗓音,旁边的从四品的归德中郎将张曦、李虢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赵泽眉宇间的烦乱又添了几分,眼睛里的惶恐,微微颤抖着手示意探子退下了。
赵泽转头死死地盯着旁边的两个人。
“曦兄號兄,你们也听到了,两军夹击,不是我胆小如鼠,实在是实力悬殊,我们家中亦都有幼儿老母需侍奉,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之计只能让将士们保护我们突围,来年再战。”
张曦、李虢闪烁的眼神稍定,心中想偷偷潜逃的心思,瞬间又稳了几分。
这些时日,他们这些义军在所占领的城池,饮酒作乐,家中妻妾成群,好不欢乐,身体早被5掏空,军中之事荒废已久,哪还敢与彪悍的女真交兵,想想都不是对手。
于是二人连忙拱手道:“一切听将军的,将军所说甚是明智,来年还可再战。”
赵泽本来紧锁的眉宇瞬间化开了,只要这两人拿下,其他无人敢拦他。
大帐之外候着的探子,因耳力非比寻常,听到此话之后,悄悄离开营帐,消失在大帐外的树影之中。
侧方五里外女真营帐之中,帖木儿正和手下商量着如何攻击义军的营帐。
“要我说,就让咱们的铁骑直接踏破赵泽的营帐,瞧他一副被掏空身子的样子,老子一个单挑他十个。”
“牛别吹那么大,赵泽虽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但他手下的士兵可不是,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攻敌时还是小心为上。”
“问题是咱们兵力有限,以现在的兵力对付义军,还是比较吃力,不若联合其他势力,才能战无不胜。”
“其他势力,你说的可是朝鲜王军,那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分分钟背后播刀。”
“插刀也要看时候,他们不也害怕义军攻城么,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也是知道孰轻孰重。”
帖木儿瞧了眼座下的各位,手指轻轻地敲击着行军桌,思虑再三,还是叫了使者,吩咐了一番。
夜半子时,赵泽睡得极其不安稳,薄汗沁满了额头,背湿了一大片,总觉得有摇旗呐喊的声音,猛然惊坐起,不是梦中的声音,是真实的呐喊之。
帐外有士兵禀报:“将军,女真和朝鲜王军突袭,您快击鼓迎战,将士们已在抵御了。”
赵泽慌了,急忙穿上外衫,叫士兵牵马过来,也顾不得联系张曦和李號的情况如何了,准备骑马突围出去。
赵泽战马骑出去的瞬间,将士心寒的眼神历历刺目,扎眼得赵泽心虚不已,只得大喊:“将士们抵住。”
之后不顾众将士阻拦,带兵离去。
众将士因群龙无首,阵势无法组建,只得与女真和朝鲜王军死磕应战。
虽人数众多,可还是双拳难敌四手,死伤惨重断臂者有之,嘴角血流不止者亦有之。
死者躺满了营帐外的空地,血染红了地上的青草,偶尔有秃鹰唳唳的叫声。
明亮的月光之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骑兵跑出去营帐五里外,竟一路毫无一点阻拦。
而赵泽还在庆幸自己逃得快,没被帖木儿抓到,他一向认为女真野蛮彪悍,不好打发。
只是失神一瞬间的功夫,四处被火把照得亮若白昼,赵泽心猛得一惊,额间的冷汗顺着发缝流了下来。
前面马上静坐的正是帖木儿,他马下还跪着张曦和李虢,两人头发散乱,眼神惊恐,嘴角已经被打得肿起来了,身体瑟瑟发抖,可见被打得不轻。
帖木儿嘴角挂着微笑,那微笑带着三分不耻,三分嘲讽,四分得意,看得赵泽冷汗流得更多了。
倏然赵泽双腿就那么双腿齐齐跪了下去,揖的双手已经无法握拳,声音颤抖得厉害:“帖木儿首领,你若放了我,我那两个不懂礼节冒犯你的手下,随意你处置。”
帖木儿对着赵泽的厚颜无耻,收起笑容,眼神多了一丝冷意。
“哦?赵将军真是让人开眼界啊,他们不只是你的手下,还是你多年至交吧,这么快就放弃自己朋友了。”
“真是竖子行径,不过可笑得是,刚刚你的手下也是这么说你的,你们可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啊
我没什么时间欣赏你们肮脏的友情,只想知道你们王上新的边防布控图,谁想活命谁先说。”
冷风吹过,赵泽感觉到身体更冷了,不行,他不要死在这蛮荒者的手里。
抬眼看过去,张曦和李虢是同样的眼神,那是一种惧怕死亡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若真的交出布控图,他们回去之后,也免不了王上赐死罪,顷刻间望向对方两人的眼神,多了一丝别人看不懂的心领神会。
帖木儿望向赵泽的眼神多了一丝死气,那是看死人的眼神,可是赵泽三人却毫无察觉。
帖木儿叫来手下,把三人拉向三个不同的方位,让他们画出布控图。
两柱香之后,帖木儿看着三人交上来的布控图,隐隐讽笑,以为三个人各画出一处不同,就能有命回去了,简直异想天开。
原来三人虽意会同时画出一处错误,可是三人画出的错误确是不同。
张曦画的错处,与赵泽、李虢画的不一样。
李虢画的错处,与张曦和赵明诚画的不一样,而赵泽画的错处,又与李虢和张曦画的不一样。
剔除出错误的三处,一张完整的布控图就出来,当赵泽三人看到完整的布控图时,颓然地倒了下去。
帖木儿大手一挥,士兵领令,刀挥出去瞬间,赵泽三人项间血喷了出去,命归了黄泉。
三路义军大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赵明的耳朵。
侯爷府里的大厅坐满了过来商谈战事的各路义,还有赵明依仗的老熟人王灿。
这个时候的赵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个人非常的焦躁,这个时候谁要是朝他吼那么一嗓子,绝对的身体和头都不在,自己的身上。
王灿坐在他的旁边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口啊,这次出去抢城池的事,可是自己力荐的。
可是谁知道个个义军首领,那是胆子突然大得惊了狗了,打仗也不是这个打法啊。
敌军就那么大大的城门给你开着,你都是敢进,不怕小命没了啊。
结果呢,那是真敢进啊,活着出来首领都没几个,十几路义军损得也太多了。
女真族足足杀了义军的三路首领,十八员大将,兵力更是足足少了四万精兵呢。
王灿瞅着赵明越来越臭的脸色,不由得赶紧挺直了背部,快速的低下了头。
各路义军首领呢,以前在赵明面前那是相当得瑟啊,仗着自己有强兵在手上,个个跟个花孔雀似的,今天突然就蔫了。
这次和女真大战,丢了好多个城池和重镇,关键是死了四万精兵确实是不好交代了呀。
赵明猛地转过头,盯着各路的义军首领,声音:“各位将军,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有谁能告诉本侯,怎么会死那么多将士?”
“你们脑子是没长在脑袋上是吗?那么明显的陷阱你们都上赶着往里跳啊?”
“给本侯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侯爷,我是在老神山遭遇了伏击,臣也不想得,谁知道女真那么奸诈。”
“启禀侯爷,我是在云城遭遇了苏图的伏击,臣受伤惨重呢,你看胳膊现在还挂着白布呢。”
“启禀侯爷,臣在小辽河遭遇了伏击,他们击穿我们的战船,臣的弟弟,掉在了河里,现在还没找到。”
赵明此时脑子都要炸了,这群蠢货是不是以为自己啥都不知道呢,什么奇葩的理由都往外说。
“这些你们以为本侯不知道吗?本侯要知道的是那些不知道的隐情好吧。”
“你还有脸说老神山,那么宽的大道你不走,你抄什么小道,那小道你走过吗?”
“没走过,你不会让个探子探探路啊,啊?啥也不干,就那么冒冒失失的进去,你是急着投胎啊?”
“可是臣给你发救援信号了啊?”
“你还有脸说,谁家发救援信号连个狼烟都不点的,从山上砸了块石头,就是救援信号了?”
“还有你云城怎么丢的,你心里没点数啊?云城城门大开,你是脑子进水了,你也敢往里进啊?空城记都不知道吗?”
“对了还有你,你是有多大脸,才敢说小辽河是伏击啊,他们的人只是击穿了一条船而已,你们的人纷纷跳船是什么鬼啊?”
“知不知道岸上的牧民,都在笑话你们胆小,编的歌谣,都在牧区传开了呀?”
这些话说完,其他义军首领终于老实了,那是一句话都敢往外蹦了,就怕被骂没面子。
可是他们心里可不这样想,今天让你小了得瑟一回,等下次打了胜仗,有你好果子吃。
王灿久坐了这么长时间,盯着赵明的背影看了良久,知道赵明这是在立君威。
不行,这赵家义军虽说是赵家军,可不是真正的赵家军。
于是站起,拱手作揖道:侯爷不要生这么大气,各位将军虽输了战事,但他们本意并非如此。”
义军的各位首领,急忙抬起头,望向王灿的眼里带着感激的光。
关键时刻还是王灿这老小子知道护着他们,赵明小崽子就知道在那吼,哪有点世家侯爷的气质,跟他爹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还要为他们开脱吗?”
“侯爷,臣并非为他们开脱,你也知道,大军刚出去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每天都有捷报传回来各路义军确实也为侯爷收回了不少城池呀。”
各路义军的首领又急忙跟着点点头,看着王灿的眼神,那是更亲切了,心里默默想着,王灿这老小子有事儿是真能顶。
当然各路义军看着赵明的眼神,那是又多了一层土都盖不住的厌恶。
赵明再蠢听王灿的话,也听出了一些门道,他这位心腹怕是开始有了其他的心思。
现在自己的势力还不够牢固,且先等上一段时间,这个心腹怕是留不得了。
王灿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明的脸色,怕他发现什么,立马又说道:“当然各位将军也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这次战事各位将军也是损失惨重,还望侯爷给给各位将军一点喘息休整的时间。”
“各位将士身体也非常的累,让他们好好休息一番吧。”
赵明本来就不开心,现在更不开心,本来就想着趁着这次战事失败,好好杀杀各首领的威风。
现在倒好,好处都让王灿这个心腹占了,心情真是太不好。
下次给自己树立威望,又不知道要等到哪个日子了。
赵明想着骂都骂过了,再骂反而给别人添砖添瓦了,就挥退各部的义军首领。
王灿收起得意目光,很好,自己没费什么口水就把这群义军给劝回去了,侯爷还得欠自己一个人情,真是有趣啊。
“侯爷,臣也是为你好啊,你现在势力还不稳,这群人你还要用的到,还是应该好好的对待他们,要是他们生气有反叛之心就不好了。”
赵明看向王灿的眼神多了一丝不容易发现的厌恶,于是点头,示意王灿自己知道了,同时挥手让他离开了。
走在大殿之外的台阶上,王灿回头看了一眼宫殿的方向,总觉得今天赵明最后的点头,太过客气了。
看来要加快拢络义军首领的速度了。
而坐在殿内高椅上面的赵明,脸上血色少了很多,看来自己身边还真是处处都藏着危险啊,殿外屋檐乌鸦嘎嘎嘎得叫着,扰得赵铎更是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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