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在第二天的清晨,太阳尚未升起的时候来到了产屋敷宅。
他来到你面前的时候,你注意到他肩膀上还沾着潮湿的露水。
“来这么急做什么?”
你招呼了他一声,之后让侍女小姐多准备一份早餐。
缘一看着侍女小姐离开的背影,转头用质朴的眼睛看向你:“因为兄长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你漫不经心地点头,将自己刚刚洁面过的湿毛巾递给他,让他擦一擦头脸。
他接过来,随意地擦了擦手,还是只顾着和你说话:
“来的时候,我在路上遇到了猫太郎,他急匆匆地和我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是什么样的消息呢?大家都知道了吗?我觉得猫太郎当时的脸色不太好……刚刚去拜访主公的时候,主公在休息,夫人的脸色也不好,是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吗……”
你看缘一抓着毛巾不动,就伸手将他的毛巾拿过来,揪住他的衣襟给他擦脸。
“唔——”
毛巾顶到脸上,缘一只好住嘴,闭着眼睛伸着脖子被你擦脸。
你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可以说得上粗鲁,等毛巾从他的脸上拿下来的时候,他皮肤有点儿红,你手上的毛巾也从白色变成了灰色。
你嫌弃地把脏毛巾丢进水盆里。
侍女小姐这时候将早餐端来了。
“先吃饭吧,不急这一时半刻,我都会告诉你。”
你暂且安抚下他来。
缘一有点着急,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按捺下来,先和你一起吃早饭。
早饭是腌萝卜搭配白粥和两个梅子饭团,对于武士来说只是刚够开胃。
你慢吞吞吃早餐的时候,缘一己经三下五除二吃完所有,并眼巴巴等着你吃完。
他的双眼盯着你,认真地等待着你。
那是一双暗红色的漂亮的眼睛。
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睛。
你的大脑还尚有一丝困倦,强撑着将手上剩下的一点儿饭团塞进嘴巴里,机械地咀嚼、咽下,你在这最后的时机里整理思绪,想着自己待会儿要和缘一说的话。
你会告诉他,他命不久矣。
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缘一的红眼睛里会泄露出什么样的色彩呢?
你不愿意去想。
如果可以,你真希望不是自己去宣布这个消息。
你曾经想过拜托给主公。
可主公实在无法做到。
昨日,在宣布一切之前,与你对话的时候,产屋敷的当主仰面朝天躺在被褥里,他徒劳地眨眨眼,却什么也看不清,眼珠徒劳地轮动两下,最后脸上流露出绝望的悲伤来:
“是吗,这样啊……”
你说:“能否拜托主公和缘一说明。”
主公闭上双眼,以空虚的声音回答你:“缘一先生,一定更希望从岩胜先生这里听到这一切。”
你:“……”
主公连侧脸的力气都没有,他以虚弱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昏睡过去的声音告诉你:“岩胜先生,我恐怕做不到。”
“……”
“……”
沉默的片刻里,他似乎真的睡过去一瞬,下一瞬他睁开眼睛,瞳孔失去焦点,他告诉你:“……我得将所有的力气留给……大家,这之后,我恐怕无法起身了。”
身为月屋的高级研究人员,你当然研究过产屋敷家的身体。
主公的病情你有诊断过,最后的结果是——你什么也做不到。
他的身体,并非是因为病理性的原因衰败,而是……如同【鬼】体内莫名的生命力与嗜血欲望一样,【产屋敷】家的血脉里大概流淌着神秘的诅咒,凌空攫取着这个青年人的生命。
诅咒的来源据说是神明,诅咒无法断绝,那么他的死亡就是定局。
按照你的判断,以主公如今的身体状况而言,依旧能活着,与你说话,就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所以,你只能亲自将一切都告诉缘一。
“要不要……去看日出?”
吃过早餐之后,你邀请缘一。
他一怔,有些吃惊:“去哪里看?”
月屋处于广阔平原的中心,附近并无山林悬崖,若说看日出,西周甚至没有让人瞩目的高点,你的这份邀请显得十分奇怪。
你:“月屋的阁楼,那里视野很好。”
缘一点头:“好。”
仔细想想,他似乎从未拒绝过你。
你带着一串钥匙,将缘一带到了月屋外围的一幢阁楼,楼名为日轮,是月屋的最高点,平日里用来瞭望,偶尔会用来关押一些骨头格外硬的恶鬼。
你们到达的时候,日轮阁底层缩着几只鬼,那群家伙听到动静,原本扯着锁链想要对你呲牙,等看清一切之后就立刻捂住嘴巴噤声,老老实实背过身去缩在角落里。
你们踏过一层接一层的楼梯,顺利登顶。
这里叫做日轮阁,正是顶部摆满了镜子,汇聚阳光,在不至于杀死恶鬼的同时给予它们炙烤之苦痛,对鬼而言,比死更难以忍受。
你拂过一面镜子,来到阁楼的东边;面前的木栏齐腰,眼前是广阔的大地,太空还是一片浅蓝,颜色很浅,最遥远的天际却漫出一条红线,越来越红,映得你的瞳孔也是一片深红。
你转身,看向身后的缘一,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好倒映在他身上,将他茜草红的羽织作出更加暗沉的颜色。
他还是认真地看着你。
那双红眼睛大概是倒映了日光的缘故,显得非常亮。
亮得让你心生喜爱,又感到悲苦。
你在一片晨风的清凉中,用平静的声音告诉他:
“你会在二十五岁那年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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